铁枪似乎在一瞬之间到了眼前,悠荡的雾气躲之不急,被蛮横的枪尖穿透,水汽附在枪尖上,化雾成珠,啪啪作响打向燕青脸上。
燕青侧身避过,一拳崩上枪杆,铁枪发出一声嗡鸣,摆向侧方。方百花骇然惊退,燕青脚下跨步不停,沿枪杆急追而上,五指张扬为掌,挟着雄浑至极的掌风,拍向方百花面门。陡然间,一泓闪耀的剑光在方百花身前突兀出现,由下而上斜撩而上,是方貌在遮护方百花的近身之处。
燕青缩臂急退。
退也退不了几步,身后两人围了上来。
燕青反身横打,在朱勔府邸见过的巨汉狂笑一声,伸出巨锤般的拳头,毫不退缩地迎上,“嘭”的一声闷响,巨汉躯干不住摇晃,燕青急速自他身侧跃过,却又被迎头一根短棒逼回。
电石火花间,一番试探无果,活动的空间反倒被压缩了许多。
方貌在笑,如猫戏老鼠;方百花在恼,似乎为方才铁枪被打飞,燕青没有闭目等死气恼;巨汉望望燕青,望望自己的拳头,显得迷惘,想不通看来瘦削的书生怎能比自己的力气还大;打出一棍那人面无表情,盯着燕青的目光阴冷异常。
“贵姓?”
身靠白墙,燕青甩了甩手腕,心里告诉自己:刚刚好,刚刚好……方才走了一路,刚好热身完毕,这个时代又有谁懂得热身呢?热流在经络里顺畅地流淌,修复着爆发后引发的微胀、麻木,不张不驰,刚刚好……这个时候放对,或许能拼过方貌吧?余光瞥了方貌一眼,燕青问的却是刚才出棒那人。
“侯铮。”那人惜字如金,冷冷崩出两个字。
巨汉倒是说起了话,嗓音极大,声如雷鸣:“爷爷铁战,四爷说你身手不差,爷不信,街上唱曲娘们喜欢的都是文弱书生,能有甚么鸟身手。现下看来,果然有点意思,杀起来会更有意思……“他舔了舔舌头,狞笑道,”爷要拧掉你的脑袋,天黑挂到鳌山上,让那些娘们都看看喜欢的人到底长啥样。哈哈……”
“反派死于话多……”
燕青低低说了一句,再抬头时清逸的面容漠然冷淡。
习武之人,三分力,七分胆。战阵之上,新兵见血,会突然发懵,一身力气不晓得能使出来两三分,旁人会说吓傻了。江湖搏杀同样如此,短暂的试探看得出方百花历战不多,这巨汉天生神力,而方貌与侯铮两人沉稳冷静,显然见血极多,很是棘手。
身后的院墙仅丈余高,一步便能越过,跑动起来自然能将四人分开,拉开空档各个击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,可方貌明显情绪不稳,他跑,方貌等人拦不住,方貌若逃,燕青同样没有信心拦下。织娘现下住在陈起家中,对方貌来说并不难找,任由方貌在暗处肆意杀人破坏,伤到织娘或陈起家人,悔之不及……因为他的安排,陈起在上元佳节远赴亳州,此时若陈家出事,如何向陈起交代?
目光冷漠,扫过方貌等人,燕青从容地挽起衣袖,提起儒衫下摆压到了腰间。
——那便搏命吧,你死我活!
在梁山那会儿早已习惯,从来没把这条命当回事……
目光自脸上扫过时,方貌陡然颈背一凉,汗毛乍立。他久经战阵,功夫亦高,对危险的感觉异乎常人,平素杀人,兔子急了会咬人,那一刻身上会有杀气满溢,杀气常见,身上背着几条人命的好汉们大抵都有,而此时此刻,燕青给他的感觉不同,对方面容依旧清逸,挽袖压衫的动作舒缓安详,可分明有一股浓浓的死意在身上涌现,那不是杀气,是死气。
方貌脸上笑意登时凝固,一声断喝:“留心!他要拼命!”手中兵刃同时挥动,挽出一团剑光,将他和方百花遮护其中。而便在这时,燕青悍然而上,再次崩出一拳打在方百花的枪杆上,铁枪“嗡”的震鸣,尚在犹疑的方百花只觉双手发麻,随后一道巨力传来,铁枪脱手而出,血花飞溅中,枪杆“乒乒乓乓”与方貌的长剑不知碰撞了多少回,那一头,枪尖如蝶,踪迹莫测,将侯铮与铁战逼退。
惊呼声、呵斥声、闷哼声同时响起,瞬间消散在蒙蒙夜空。退了几步的方百花反手抽出背后双刀,握着刀柄的双手不自觉张了又合,方才铁枪被夺走时似乎伤到了手心。两次都被当做突破口,方百花怒极,盯向燕青的双目欲燃:“姑奶奶碎了你!”
右手持枪而立,燕青伸出左手在小腹处沾上一指殷红,放在嘴边轻轻啜了几下,再笑时唇齿俱红,神色冷漠:“你该先练白蜡枪的。”
月刀年棍一辈子枪。
长枪本就难使,尤其是江湖搏杀,身形腾挪百变,若被人欺身至前,对普通人来说长枪拿在手中尚不如一根短棍。上好的白蜡枪极具弹性,相对来说更易上手,而铁枪,能使擅使的委实不多,这支铁枪拿在方百花手中,着实是被辱没了……梁山上林冲那张悲苦可叹的脸容若隐若现,铁枪在他手里才算可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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