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叫花评,在燕青来说,却是来到这个时代初次欣赏了一场歌舞盛宴。

很长一段时间工作压力很大,同时操盘几个项目,公司的,私人的,一天之内飞跃几个城市的状态能持续十天半月,精神病态亢奋,彻夜彻夜失眠。尝试过许多办法,无意中在德国看了一场歌剧,竟是最轻松且无后遗症的妙方了。随后只要当晚有暇,助理的任务便是为他预定演出门票,歌剧、舞蹈、戏曲、乐器、古典、流行……不拘种类、不拘风格,只要到了那种场合,脑子自然会冷却下来,将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,思维反而能信马由缰的走,不再是永无休止的工作、策略……然后回到酒店安然入睡,翌日满血复活,精神抖擞的面对明天。

两个老妈都是音乐教授,业余也带学生,打小耳濡目染,有些事情早已刻入骨髓。

花评很棒,吹弹奏唱舞,歌姬们浸淫此道数年数十年,且天赋稍弱的大抵亦上不了这晚的舞台,于是燕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弛。那时候即便想了雯雯,想了老爸老妈,想了这正经历的莫名其妙的人生,亦觉得舒缓宁静。如同在战场上拼杀,脑海一片冰凉,不再急躁,不再烦闷。

至于惹上了蔡鋆?

早已抛之脑后。

答应张菁帮忙之前,她说了什么条件?是否说过要将四时苑送我?要不稍稍费点心,赚点钱,自个儿养个私人乐队?

如此天马行空的想着,在薄薄的雾霭中穿街走巷,嘴角轻轻勾出一抹弧度来:前世遇到的大佬,几十年都带着一块不值钱的电子表,旁人说他简朴,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服务他的安保团队、医疗团队,其水准、其薪资抵得上无数个普通人消耗?

闲着也是闲着,养几个歌姬不过分吧?

下一刻,悠然的步伐陡然止住。

……

离住的地方尚有两条小巷,这道沿河路平素行人挺多,左侧是清湖河,宽约两丈,跃不过去,右侧大多是人家院墙,偶尔会有临街盖房开了铺子的,卖些粮米杂物,此时停下的地方据说是仁和县哪位大户的宅子,平素不见开门,此时前方不远处大门倒是挂了两盏精致的花灯,隐约能听到庭院深处饮酒享乐之声,想来是上元佳节的繁华将主人吸引来了。

薄雾中人影在逼近,面容看不真切,一长一短的兵刃倒分得出来。稍稍偏了偏头,身后亦有两人,轮廓很高很壮,方才不知躲在哪个暗处,路过的时候未有在意。

随后转过头来,在花灯之下,古剑、铁枪映入眼帘,锋刃处寒光闪烁,微微蹙眉望了对方一眼,燕青轻轻朝院墙处移了半步。

是街头卖艺的方貌与他的伴当,不好打,打不过,但想跑,他们也拦不住。

“燕兄,方某是从贵宅出来的……”

一句话令燕青身形顿滞,随后方貌等人也停下脚步,十余步距离,前截后堵。

片刻沉默,夜深雾笼下,潺湲流水声、渺渺丝竹声衬得眼前尤为静默。如此过得片刻,久不闻燕青出声,方貌亦饶有兴致地笑着盯了燕青许久,陡然间他的面目变得扭曲,五官向一起拥簇,长剑在手中胡乱挥舞,笑声肆意、癫狂:“哈哈、哈哈……燕兄聪慧,那个……文曲星下凡,‘一夜鱼龙舞’啊,满街都在传唱,方某也是听得热血贲张,好一个花花世界!方某鱼跃龙门全靠燕兄了。哈哈,燕兄可明白方某为何在此,你在风云阁花天酒地,方某在风寒中苦苦等候,等的就是你啊。哈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
说话间他笑得涕泗横流,站也没了形状,随后直接蹲在地上,反手握着的长剑当拐来拄,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,再抬头时,双眼血色盈眶,恍若疯子。

燕青默然不言,薄薄的嘴唇紧抿,望向他的目光漠然清冷,心中暗自唾骂:神经病?

“燕兄勿怪方某失态……哈哈。”笑声戛然而止,方貌的脸色变得极快,语气亦正常起来,“方某自少家中富足,一身技业在东南绿林罕有敌手,人前人后亦有些许薄面,各地大豪见得方某亦不得不称声‘四爷’……“

下一刻,方貌突然暴怒:”数千数万两银子,在方某眼中算个狗屁!你当方某是个乞儿?!”他蓦地起身,左手狠狠掷出一物,砸在燕青身前,似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:“有赏?有赏你娘!四爷见不得这点碎银?!”

眼睑微微下垂,燕青看了看地上滴溜溜转着的碎银,像是昨晚他赏给方貌那块。这碎银不晓得被方貌把玩了多久,在朦朦灯光下银光闪烁,煞是耀眼。燕青不由生笑:“所以,这便是你围堵在下,在此处装疯卖傻的缘由?”

“装疯你……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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