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道旁碧波荡漾的稻田前,蜿蜒向前的路,一颗忧伤的心。
她披着头发,奔跑,血液的速度,喘息,骨子里的信念。
她要离开那个家,去南阳城给人洗碗、给人打扫卫生、给人当保姆……
她只需要有一点点钱,能够有一口饭吃,不要再受孃孃的气,那对于她,都是最好的出路。
一旦这样的想法植于脑海,就立即想奔跑,奔跑。
一直跑出了小镇外面的那条马路,四周有密集的玉米地,前方就是那是厂矿。
厂子旁边就是通向南阳城的柏油路省道。
路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,雨蒙蒙的一片,已经无法行走。她钻进路边的玉米地里,想避雨。但那狭长的玉米枝叶像到灌的小溪水,朝她头顶、颈部、脖子里到灌……她全身湿漉漉的,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!渐渐模糊了视野。
她蹲在玉米地里,整条马路,整个乡镇,整个世界,仿佛就像剩下了他一个人……
雨停了,她钻出玉米地,身子上滴滴答答滴水,鞋子粘上厚厚的黄泥,沉重得几乎迈不动步子。
夕阳照耀,偶尔有鸟叫,玉米林中有升腾的雾气,前方有一条小河,她去清洗自己,鞋子用手把四周的泥泞刷洗干净。
夕照的光依旧热烈,照得她湿润润的一身冒出着烟火般的炊烟,袅袅升腾,天也渐渐黑了。
前方就是同学罗政伟家所在的厂矿,她知道这个男同学的家,是因为小学有一次义务种玉米来到过这里,罗政伟带几个同学到他家倒水,当时她也在。
不知不觉移到了罗政伟家家门口。墨黑的天空,黑漆漆通往南阳城的柏油省道,不时有打着刺耳前视灯光束呼啸的卡车,仿佛让省道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。
准备夜晚自己一个走路省道去南阳城的她挪下脚步,移到了罗政伟家家门口。
罗政伟家的家门打开了,正好是他。一看见,就叫到,“妈,吴凤来找我玩呢!”他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脸。
“爸、妈!她就是我们班学校最好的吴凤”
从房子里走出一对中年男女,还有罗政伟妹妹。
“孩子,吃饭没,天都黑了,快进来!”罗政伟妈妈温柔的叫着,满脸微笑。他妹妹则是和他一样家里来客一样兴奋的表情。
突然,一股幸福感涌入她的心田,这一天跑出来的紧张、疲惫和无助顿时卸了下来。
罗母问她吃了没有,她说吃了,实际已经饿得饥肠辘辘。
罗母像是看出来什么,给她煮了一碗面,她不好意思。
罗父怕她尴尬,坐在她和罗政伟中间,给他们讲学校谢老师和熊老师的事。
“你们都是能读书的孩子,加上你们现在在小学有最好的谢老师和熊老师教你们,你们真的幸福呀!
儿子呀,要不是你们班是这两个老师教,我就不会送你到牛场小学,不如读厂子弟校!”
她扑哧着这把面条吃完了,扬起头不由奇怪的问:“叔叔,为什么谢老师和熊老师教,你家罗政伟才到牛场小学读呢?”
罗父神秘一笑,像个算命大师摸了摸下巴的胡须,道:“我不是说其他老师不好呀,是这两个老师真才实学又教得特别好。你们谢老师家是平县里的大户人家,他是大学生。当年因为家里有大哥在台湾,下放到牛场镇教书,同时也是你们的机会呀!
熊老师是资格老教师,教书教得很细,而且特别有眼光,对那些有潜力的学生因材施教,从来没有看走眼……”
“哦!”吴凤想起了那次在学校,有几个穿着打扮和她们乡下人粗布衣裳,单薄布鞋等特别不一样的人来找谢老师,就是谢老师台湾来的亲戚。
同学们都围台湾人看,班上家里最有钱的韩丽说台湾人穿的是牛仔裤,波鞋,在省城南阳的百货大楼里才有卖。
谢老师和他台湾亲戚在学校那道土黄色的围墙下面合影。并在那天就给她们上了一堂美丽的宝岛台湾的课,知道我们国家的台湾省有日月潭、阿里山等美景。
谢老师的台湾亲戚还给他们送来了礼物:有自动铅笔、带香味的橡皮擦、餐巾纸……谢老师分给她一支自动铅笔,是她第一次收到的完美礼物。
熊老师,则经常拿一些超出数学课本的题目给她们几个尖子生因材施教,放学了有时也会专门留下来,一起讨论。
……
正想着,罗父接着又说,“说你们机会好,是因为谢老师带完你们这一届,要调县里去了。熊老师教完你们这届,也要退休了,他们都是坚持要带完你们这一届的,在这样的小镇,你们是多幸福的一代呀!
你们不能辜负你们这两位好老师呀!必须要努力奋斗。
学习就是你们现在最好的奋斗,你们只有好好学习,真正热爱学习就一定要努力,努力下去就一定迎来黎明,要一起加油!”
……
吴凤却不由自主地哭了,她只是想再罗政伟家接住一宿,明天一早天亮,就要离开这里,离开家乡独自去南阳市打工,要自己养活自己,她已经没有机会读书了。
看到她趴在桌子上默默哭泣,罗母敏感地问:“孩子,这么晚了,你独自出来,家里人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吗?他们不担心吗?”
哭着便把孃孃撵她滚出家门,自己也不愿意呆在那个家,准备走路去南阳市打工的,天黑了,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借住一宿的事情和盘托出。
罗父母大惊,原以为孩子最多和家里闹点小矛盾跑出去,家长也一定着急寻找孩子呢!一切和他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,眼前这个小女孩隐藏着这么大的悲苦。
罗父拍案而起:“牛场小学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。受中华人民共和国管理,为国家、社会和中华民族培养合格公民的基地之一。任何家长也没有权利剥夺孩子接受国家义务教育的权利,逼迫孩子离家出走,让孩子无法接受义务教育,是给国家未来添堵,给国家拖后腿。何况你还是一个能读书,会读书的孩子呢!
孩子,莫怕,你说的孃孃是谁?还有你父母呢!他们不能将个人主义、功利主义干涉到国家的义务教育工作中来,你必须读书!”
“我爸在外地修铁路,我没有妈妈,家里只有孃孃!”
“你爸的地址你知道吗?明天我给他发电报,你必须读书。”
“妈妈每月给孃孃寄汇款单,有父亲的地址
……
当天晚上,她就朱在罗政伟家,罗母带她穿过堂屋,和妹妹一起睡。
罗政伟家堂屋,两边各摆着四把暗红漆靠背木椅,擦得一尘不染,卫士般队列着,却有一种森严的威仪效果。抬头看墙上挂的中堂轴,两侧有对联,画面有仙翁寿桃的,有松鹤长青的,也有花开富贵的。雕花的长条桌,放着座钟,热水瓶,大肚瓷茶壶,搪瓷托盘装着洗净的茶盅,反扣着;塑料假花,在长着耳朵的白瓷花瓶上红艳艳地开着。
最起眼的是,正中八仙桌上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,拖着长长的线一直像屋顶伸去,可以想像他家屋顶订有一根接收电视信号的天线。
家里能有电视机,已经了不起。这样的家庭比起孃孃那杂乱无章又空洞的家,明显要正派和气派得多。
他妹妹的床是一个古老的木床,有粗壮的雕花圆腿,床底填满稻草,棉絮和用米汤浆过的床单,这是吴凤成人后回想起,她睡过最舒服的床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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