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墙下,激斗正酣。
在两浙,方家威名无双,十万两白银的赏钱更是几乎所有人一辈子未曾见过的巨资,于是燕青面对的敌人竟有数百之多,狭窄的街道中,一眼望不到首尾。
折损十多人后,陈箍桶在人群中悄悄下了指令,随后人群后撤,再之后燕青每每上前,面对的至多也只是三名敌人。
再次杀掉三人,燕青将朴刀立在地上,稍稍喘了口气,听到对面在喊:“费兄弟,韦老英雄,冯兄弟。你们看,他已力竭,手臂已在颤抖!我等今日群策群力,眼看终要击杀此獠,这最后一击便交予诸位出手了,方二哥那边小弟自会为众位英雄请功!”
燕青抬头望去,猎猎火把下,陈箍桶狭长的脸颊上,鼓囊囊的大眼委实有些可笑,他忍不住笑出声来,低头找了找,捡起一把不知谁人丢在地上的白蜡枪,放在掌心掂了掂,顺手投向陈箍桶,随后嘭的一声,被他身边的霍成富抽刀击飞。陈箍桶夷然不惧,盯着燕青的目光复杂,看不透心思。霍成富亦收刀入鞘,平举右掌在喉间比划出割喉的动作,燕青见状,笑得更为畅快,抬腿轻轻一磕踢起朴刀,右臂一震迎上逼来的敌人。
仅半盏茶时分,台州费庸、韦道伦,秀州冯小鱼,卒。
“刘越哥哥,莫给他喘息的时间,上!建功立业正当其时!”
陈箍桶的声音急促,蛊惑力满满,燕青听得愕然发愣,片刻后扬声长笑,举刀指着人群中陈箍桶:“哈哈——陈箍桶,你一个箍桶匠,从哪学的这等蛊惑人心的本事?摩尼教?哈哈哈哈。倒也有些可取之处。”
那叫刘越的汉子带了两人,正朝这边走来,听到燕青长笑,额头上汗珠滚滚,持在手中的兵刃紧了又紧……
……
寅正时分,张菁自睡梦中惊醒,闭目腻了片刻,叹了口气,终于还是起身去点蜡烛。
自打四时苑关张,听不到熟悉的丝竹笙歌,她始终睡不安稳,时常会梦到那些被她遣散的女娘,她们是否有了落脚之处?日子能过得下去么?
火折子拿在手里,张菁望着院中那一团明亮的烛光,心生纳闷,想了想,转身去拿起灯笼点上,披件外衫向楼下走去。
在院子里,她望着窗纸上的剪影,无声地笑了笑,随后轻声敲了敲客房木门:“师师,我能进来吗?”
“吓——我没睡……我、我为你开门……”
烛光闪动,人影摇曳,间杂着细微的纸页翻动声,在夜阑人静之际听得分明。张菁站在门外,道不明的情绪泛起,有一丝小得意,亦有几分失落与怅然。
走进房门将灯笼放好,张菁看着李师师齐整的衣裙,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纸册,不再故弄玄虚,埋怨道:“至少你躺在床上也能看吧?困了也方便入睡。一路舟船劳顿,你也不嫌累?”她想了想自己初见此书的情形,略觉心虚,轻轻一点便转移了话题,“看到哪了?”
“呃——”李师师表情微赧道,“将将看完‘埋香冢飞燕泣残红’……我就是想看看袁师念念不忘的《葬花吟》到底从何而来。”
“哦?”张菁看了看对方略显红肿的眼圈,不愿揭破,随后问道,“前面的你全看了?”
“嗯。对了姐姐。”李师师想起了什么,摊开刚刚收拢的纸页来说,“他这里写的《西厢记》、《牡丹亭》是什么?这些曲儿,‘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悦事谁家院’、‘则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’……用的什么调?该怎么唱?他可曾说于你听?”
通红的眼圈掩不住神采飞扬的眸光,张菁望了对方一眼,心想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,眼波流转中,嘴角努了努那边整齐的围子床,道:“天色尚早,倒有好久未与师师促膝长谈了……”说话间见对方面有难色,眸光在纸页上不住流连,心生恼怒,“你若不愿也成,这《红楼梦》我要带走!嫮儿她们想看,只能在我房里才行!今后你也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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