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年上元,杭州花评的收官之夜,燕青已搁笔半晌,围着书台的人群却未散去,虽说未有挤到他的身边,但想动却也困难。他便无聊地站在那里,游目四顾。
随后,不知哪个将跋尾念出声来。
——戊戌年上元,风云阁,赠乐婉。
“乐婉?!”
这声音不低,听到的人很多,稍远处的蔡鋆猛地站起身来,望向燕青的目光微带戾意。而书台边,燕青漆黑的眸子正向这边望来,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目光相触,蔡鋆心中咯噔一下:他故意的!
他凭什么!
瞬息间脸色万变,遥望着燕青,蔡鋆面颊阴沉,缓缓坐了下来。
上元花评以来,“浮生”这个名字屡屡听闻,尤其是在乐婉以一曲《撷芳词》惊艳花评会,四时苑的张姥姥坦承此词乃浮生所作之后。蔡鋆也是因为这曲词对乐婉一见钟情,当时情绪复杂,但说实话,对“浮生”的才华,他是欣赏的,这两日与陈平闲谈,偶尔也会将“红酥手,黄藤酒”挂在嘴边。陈平笑言杭州风光好,自古多名士,隐匿川泽的亦非罕见,“浮生”大抵便是如此人物。
说到底还是不认识“浮生”,不晓得他的出身来历,“浮生”在印象中应当是一个避世绝俗、与世无争的高人雅士。
今晚“浮生”倒是出现了,年轻的令人怀疑。
赵约等人在那边考较浮生,蔡鋆是当热闹来看的。花评嘛,虽说是青楼女娘的盛会,但又怎会少了文人才子的戏码,内心深处有一丝艳羡“浮生”的风光,但也只是寥寥,他是杭州知州,身份上比之所谓的才子要高上无数,两者无人敢相提并论,那“浮生”再出风头,他也可以用俯视的目光,笑着表示赞许。
可还是有压不住的艳羡,恨不能大出风头的是自个儿……
直到“浮生”写出这曲词,在最后留下“赠乐婉”的跋尾,随后以挑衅的目光与他对视。
对乐婉蔡鋆委实喜欢,但也没有尊重之类的意思,一个歌姬而已,日后她若小意逢迎,对她多加宠爱便是天大的恩情了,还想怎地。前晚被张菁拒绝,虽说是陈平出面,蔡鋆也觉落了面子,心下不悦,便任由陈平施为,心道若对方进了州府仍不识抬举,届时自有手段调教。
而这“浮生”,竟在这个关口站了出来。一个所谓的才子,自不量力地与他对视,怕也是被乐婉迷昏了头。
蔡鋆只觉好气又好笑。
自寻死路。
……
风云阁内因燕青一句“赠乐婉”骤然沸腾。楼下薛姥姥笑着打趣张菁:“菁儿,他到底是为你还是乐婉?莫不是他想一箭双雕?哈哈……”张菁闻言,抿嘴轻笑:“姥姥说笑了……”心中猜付着这便是燕青的办法么?挟文魁之名与知州争女娘,管用么?
声音传到楼下,女娘们休憩的房间里震撼莫名,她们纷纷将艳羡乃至嫉妒的目光投往乐婉,乐婉也为外间传来的声音惊动,心中猜测着这是否便是张姥姥说的变故。邬轻曼想的不多,她晓得乐婉心情郁郁,笑着打趣:“婉儿,你何时与燕青勾搭上了?”
乐婉讶然问道:“燕青?”
“嗯。”邬轻曼眨巴着眼睛狠狠点头,“婉儿你方才未有出去,这作词的浮生,便是我们四时苑的账房燕青呀……”
“啊?”
今晚来到风云阁,乐婉躲在房内始终未出,隐隐约约听到浮生来了,未有出门观望,她真不晓得浮生便是燕青,此时一头雾水,想想自燕青进四时苑,两人一句话未曾讲过,若有缘由,那也是张姥姥所为。
而在楼上,谢大亨愣愣地盯着书台上的词、燕青写的字,对周遭的浮闹嘈杂充耳不闻,许久之后,他皱着眉头问燕青:“你躲在四时苑,便是为了乐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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