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内崇政殿。

韩牧钊看着有放弃之意的陛下,缓缓开口道:“陛下,您对刘悯了解得有多深?”

韩牧钊没有责备之意,但是赵祯知道自己对于刘悯的认识的确浅薄。

他微垂眼帘,低声道:“我一直以为,在这些老臣当中,张耆所受恩赐最为繁多,是与母后最亲近之人。没有想到,曹大人殁后,上位如此迅猛的,竟然是忠厚的刘悯。”

“刘悯从未像张耆那般贪敛、奢侈,也从不张扬。所以,我们从未将其视为一股力量,包括——义父。”

赵祯移动目光,注视着韩牧钊。

“刘悯——是义父之死的幕后凶手。”

赵祯睁大了眼睛,扶案而立,瞪着韩牧钊。

他不敢相信,难道曹大人之死另有隐情,并且与刘悯密切相关?难道刘悯一直心存歹意?难道他竟可以将阴险狠毒隐藏得如此之深、如此之久?

突然,有一个问题跃入他的脑海,他的心跳骤然加速。但是,这个问题让他想问却不敢问。他缓缓落进了龙椅,半晌才开口,却问了另一个问题: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
“去安肃之前。”

赵祯想问牧钊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自己,但是瞬间明白了他的顾怜之心。

他扶上御案,终于问出了想问的问题:“是母后授意的吗?”

韩牧钊确切地答道:“不是。”

赵祯松了一口气,却仍沉重地言道:“去年从河北回来,你只在京中停留了五天,便请求调往安肃。仅仅五天,你已经查明了个中曲直?”

“是,”韩牧钊简单明了地梳理道,“罗崇晋倚仗太后之势冒领军功,被义父严厉责罚。赵州州民状告堂兄曹汭,罗崇晋请求参与审理,太后准允。

“刘悯推荐的主审施文——身为龙图阁直学士,一直享有清誉——此次,却与罗崇晋狼狈为奸,证据未清即将堂兄当场杖毙。

“之后,太后责贬义父。当时的都指挥使张耆指派五名禁军,护送义父前往房州上任。途中,发生山崩,义父于乱石之中殒殁。”

赵祯看着与自己同样悲愤、却一滴眼泪未掉的韩牧钊,他屏住痛哭的冲动,颤抖着暗暗深吸一口气,强制地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到案件上来。

思索着刘悯的所作所为,他沉郁地问道:“你查出刘悯涉案至深?”

“正是。其一,施文曾蒙冤落难,刘悯对他有雪冤之恩,受他指使在所难免。

“其二,力证堂兄有罪的证人,结案后查无踪迹。罗崇晋身处内宫,无力组织人手,定有宫外之人相助,而刘府,是罗崇晋传达懿旨的唯一府邸。——但这些仅是臆测。

“其三,案卷记录义父死于乱石砸压,实际上,早在此之前,义父已双腿骨折,无法行动。既使没有发生山崩,他们也不会让义父活着抵达房州。”

韩牧钊的声音已经冰冷得冻结了他自己。

“押送义父对其下手的五名禁军,虽是张耆指派,但他们也是刘悯的旧部。如果是太后授意,或是张耆自己的主意,张耆会重贿这几位禁军。但我已查明,张耆却是收了那五名禁军的银两,才准许他们押送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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